葵绿酊

红白@kkkkkkld

【迪云】爱神总携槲寄生前来

本来是情人节贺,没写完,拖到四年一度的好日子了。

集花吐、双向暗恋、暧昧期为一体,全文1w+

  


新的流感病毒席卷东京,不日将迅速传至全国各地,请各位国民注意防护——

登上日趋首位的新闻很快被更其他更抓眼球的新闻刷下去,例如kpop的新曲目、春樱的观赏地点、米花町的新案件。相比之下,流感算不上好玩也排不上好看,自然就渐渐消失在社交媒体中。

这并不能证明此次流感病毒的不严重性,国际航班落地时,机场广播夹杂了一点贴心的提示,不过也随着落入了茫茫的人海中。

迪诺就是在这种时候抵达并盛。站在沢田家门口,门铃还没来得及按,就差点摔了一跤。他扶着墙踉跄站起来,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里伯恩穿着日式和服出现在眼前,把迪诺吓得脚底再次打滑。

“喂,里伯恩!”迪诺在门口滑稽转了几圈才稳住,骤然受惊的心脏还没来得及舒缓:“大白天你就戴这种面具在路上飘荡吗?”

民风淳朴并盛町,一个小学生骑自行车经过,对着里伯恩的造型盯着瞧,竟然还笑得很开心。迪诺所说的飘荡不是空穴来风,里伯恩下降的姿势确实像荡着什么丝线来的,他脸上挂着的青鬼面如同原生长出来的合适,在双脚落地之时还打飞了从后面飞来的炸弹。总之,在远方炸开硝烟的声响,还附赠一句小孩哭声的时候,迪诺心想,那不勒斯应该把危险城市的排名让渡。

“我说,你是来干嘛的?”里伯恩的表情藏在面具下看不清,语气稍微流露出不耐烦:“最近彭格列和阿纲都挺好的。”

啊啊,不要把拿我当工具人这种事说得这么直白啊里伯恩!好歹也和眼前的家庭教师共度十年左右,迪诺抗议里伯恩的绝情,眼睛却上游,看向似乎空落落的屋内:“boss也有放假的权利吧?”

里伯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抬起的獠牙直对心虚的学生,迪诺刚从地上站直,对他这副打扮实在头疼。于是里伯恩掏出百宝箱,换了个只有半张脸的白色面具,转过来时瞬间被迪诺否定:“我以为吊灯落地这套你在加百罗涅已经玩够了。”

确实,里伯恩的嘴角往下撇了撇,迪诺为师弟本就为负数的财政情况松了口气,后知后觉今日沢田宅安静过头。按理说动静不小,沢田纲吉以往早出来迎接,平常在门口也能听见的吵闹声一句也没传来。

“笨蛋,他们去庙会卖巧克力香蕉了。”里伯恩大发善心解释自己不同寻常穿着的原因,他跳上迪诺的肩膀,把弟子当交通工具用:“走吧,你要是半个小时内到不了,我就把阿纲的决命弹用在你身上。”

我好歹也是个首领给我留点面子啊。说这话的加百罗涅十代目完全不敢大声反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很累啊,穿的鞋子太滑了,罗马里欧离开后就老是会摔倒,你再让我裸奔就太过分了吧。

里伯恩不为所动,顺势拔掉了迪诺一根飞舞的、碍眼的金发。痛得龇牙咧嘴的迪诺开始庆幸加百罗涅似乎有神秘的东方秘方,祖辈都没有欧洲国家普遍的脱发烦恼,要不然半根头发失守也得拼命捍卫。在久违的来自家庭教师折磨的痛感中,迪诺想起来问里伯恩刚巧在沢田家门口的缘由。

“你总不会是从庙会回来接我的吧?”

不可置信的语气拐到最后时绕了个弯往上扬,但迪诺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算合理。他的行程没有事先通知过彭格列的任何人,其他人都在庙会而向来爱凑热闹的里伯恩不可能缺席,按迪诺对里伯恩的了解,彭格列几个小鬼跑去卖巧克力香蕉肯定也是里伯恩强迫的,所以——

“我遇到云雀了,云雀说外国人这种时候在路上乱晃很碍眼,扰乱庙会的风纪。”里伯恩开口,被弟子的弟子使唤还是头一回遇到,不过看在庙会的保护费会留一半到手里,不满的情绪也只有宣泄到身边的笨蛋身上。

“恭弥?”疑惑地发出两个单音后,迪诺试图拆穿里伯恩可能的谎言:“我刚刚明明就没见到他。”

他说这话时分明置气,二十四岁的黑手党首领脸上还是小时候被父亲骗去学校时发现货不对板的怏怏不平,里伯恩参透一切,冷笑道:“罗马里欧去哪了?”

罗马里欧正在庙会上和草壁站在一起,交流收保护费的心得体会。作为黑手党的得力手下,他正想展开讲讲以往的非法处理手段,就刚巧和自家boss对视,硬生生把话题拐了弯:“其实我们加百罗涅也算遵纪守法,偶尔还会给总统交税。”

上一次到并盛,沢田纲吉的控诉差点划破迪诺的耳膜。云雀学长的保护费收到了其他学校扬言只要有打不过的架只要加钱都可以解决,虽然我们是黑手党但黑手党也可以做好事的,对吧!迪诺先生!彼时迪诺刚忙完里伯恩交代的事情,来日本几天还没找到机会和云雀见上一面,听完心下倒是生出几丝轻松感,笑着接了师弟的委托:“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

于是罗马里欧收到通知,要在草壁和云雀面前多多替黑手党美言几句。装睡的里伯恩听到这荒唐的话都睁开了眼睛,事关彭格列内部事务,直接把云守丢给同盟家族是不是不太好,狱寺隼人蹲在旁边小声问。

里伯恩没答,从鼻孔打出个泡泡继续睡大觉,他入梦太快,一觉睡到了庙会,听见罗马里欧的话才意识到当时迪诺不是开玩笑,还好日本离意大利跨海又隔洲,加百罗涅历代家主不至于听到后代面不改色说出的谎言。

“交税?”云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他和迪诺对视一眼,语气里有轻微的笑意,但铁腕手段不会因为同事手下留情:“但是在并盛,我就是秩序。”

草壁哲矢顶着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的视线,伸出手向沢田纲吉讨要庙会保护费。沢田纲吉看到迪诺像见到救命恩人,他双手合十眼里有哀求:“迪诺先生—”

被师弟视为救星的迪诺接收信号却迟缓,他看云雀远去的背影,风纪委员长的黑色外衣翻出云涌的形状,似乎是毫不知情闯入此次群聚场面又迅速离开,不带任何情绪。

可是该有什么情绪。沢田纲吉的喊声催化出一个无果的问题,迪诺的假面回到脸上,想喊住离开的云雀,喉咙根部的痒意比声带的振动更早做出反应,几句干咳打乱了本来的计划。而罗马里欧的人情似乎比迪诺的面子好用,草壁见云雀走远,摆摆手说下不为例,但是胡子大叔,后面几次喝酒都记你账上。

“迪诺先生是感染了流感吗?”小春心思细腻,比别人更早发现迪诺的干咳症状不似呛到时的频率:“最近流感严重,阿纲同学也要注意身体啊!”

女孩的心思太好猜,迪诺疑心自己成了起承转沢田同学的第一部分,他无意拆穿少女心事的婉转朦胧,回答也巧妙落回师弟身上。喉咙的不适感在云雀的身影融入人海后就消退,迪诺没有继续在意看似平淡的小插曲,只是问罗马里欧在哪里和草壁碰面。

迪诺和部下在并中天台分道扬镳。找不到云雀,迪诺本想和罗马里欧一起去沢田家,罗马里欧却扬起手机,说上次和草壁有约定,这次到并盛的第一个晚上要不醉不归。

“boss离开后不久,我就在并中门口遇到了草壁,草壁说是恭弥的意思。”罗马里欧自认身上的西装和庙会的氛围格格不入,往阴影处缩了缩,略有些疑惑地问:“和恭弥联系的话,也是可以用手机的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迪诺想,他要来日本的消息传给云雀还是身处意大利之时。云雀回复得很快,简单的一个字,琢磨不出内里的意思,就像在庙会上来去如风的影子。可以指示草壁去并中门口接罗马里欧,可以跟里伯恩透露迪诺的行踪,露面却匆匆,甚至不肯停下脚步。

迪诺·加百罗涅精通几国语言,十几岁成为“跳马”,重振家族财政的速度快得惊人,连续几年荣登南意黑手党中最理想结婚对象的榜首。这样一个因为太完美而成为原作背景板的人,在庙会的场合心不在焉地皱起眉头,让以他为榜样的彭格列十代目很意外:“迪诺先生也会有烦恼的事情吗?”

如果说在日本读空气是赖以生存的能力,迪诺要怪里伯恩教日语时没有提及。他眼前的师弟不愧是浸着日本的水土长出来的个中翘楚,一句就能直击要害,哪怕他和云雀相见的空气只在庙会上方存在过十秒不到。

“总感觉迪诺先生和云雀学长之间,最近变得有点奇怪呢。”

沢田纲吉所说的最近,不过就是近几次迪诺来到并盛,具体哪里奇怪,要分析也讲不出个所以然。他还是很习惯性要把棘手的云雀学长交给迪诺先生处理,甚至越来越理所当然,只不过那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似乎更频繁,频繁得很秘密。定义为秘密的原因是,迪诺随口一说的“去找恭弥了”这种日常话语,似乎在某一次变得不太自然了起来。如果说自然是沢田纲吉看到迪诺和云雀在并盛每个地方留下训练的痕迹、是把劝服云守的任务心安理得扔到迪诺身上、是找云雀时也会不自觉在其身边补足迪诺的身影,那么不自然就是在自然的发展里加入了凝固在舌尖欲说还休的词语。

“恭弥他……”这是迪诺先生也许有意的停顿。

“跳马在这里?”这是云雀学长看似无意的提问。

所有的一切汇聚到一起,形成了烟花升空之前沢田纲吉顺嘴得出的结论。他的总结在烟花炸开的瞬间成为掉在地上的落叶,所有人都抬头看花火在天上飞舞的浪漫残骸,只有当事人愿意捡起来再次捡起七零八碎的叶脉,重新拼接成完整的片状。

迪诺手里捏住这片无声无息的叶,开口想再问些什么,一群人就闹着要去看烟花。兰博和一平也在此刻停下争吵,似乎转瞬即逝的美丽总是毫无道理的休战理由。

在热情的喊声和邀约中,迪诺也决定暂时为在天上绽放的昙花买单。他跟着往小山上跑去,风吹来沿路的嬉闹声,原来少男少女喜欢在烟花下互诉衷情。有好多展露心意的话经由曲折的文字说出口,差点淹没在人潮拥挤的神社里。如果不是双方的脸红胜过女孩和服上跳动的金鱼颜色,如果不是两人交换了浅浅的亲吻,迪诺都意识不到这是告白场面。

赚到钱的中学生在讲上一次遇到抢劫犯的倒霉事件,没空理会大人为什么垂下头思考,炸开在头顶的七彩光芒为他们无忧无虑的快乐又增添几抹颜色。

烟火的尾巴在夜空划出几道下落的弧线,迪诺借微弱的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云雀,他孤身的侧影像是白色焰光的残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余辉。

嗓子的干痒在此时发作得厉害,迪诺低下头,用手接住了从喉咙根部咳出来的,一朵小小的樱花。


  

花吐症?迪诺几乎笑出来,他的背往后靠在并盛中学保健室的椅子上,问道,这是什么原理,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吐花。

很抱歉,事实上如果这确实有生物学依据早就计入诺贝尔医学奖的史册,但是现在我们就归为东方法术来讨论。夏马尔把古籍翻了几遍,戏谑道:“没想到跳马你还挺纯情,花吐症的病因是暗恋,解法是亲吻。”

好吧,东方法术,迪诺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症状和解法听起来都是东方爱情电影里男女主看似被按了慢速键的发展史,过于循序渐进,所以要靠绝症来催化。

“等等,所以真的是绝症?”迪诺调侃的笑停滞在嘴角,不愿被宣判死亡的结局:“你的三叉戟蚊子派不上用场吗?”

三叉戟蚊子是微生物甚至细化到病原菌相关,和你那花吐症可以算隔行如隔山,夏马尔快速翻了几页仅有的记载,叹了口气,你现在进行国际会诊可能还来得及,不过可能面临被拉去进行人体解剖的风险。

迪诺的视线落在窗外的树枝上,看到楼下略过的身影后,从嗓子里咳出几朵新鲜的花来。他手里的花瓣比起之前的染深了红意,夏马尔在樱花季自有搭讪技巧,一眼认出来是大寒樱。

“你死之前干脆在并盛神社盖棵树,在下面吐越来越红的樱花,给并盛的旅游业添砖加瓦。”里伯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保健室门口,声音里凉意明显。

夏马尔倒是无所谓:“一个吻而已,跳马你到底有什么好顾虑的?”

按夏马尔的想法,所谓的东方法术根本是无稽之谈,不说迪诺的受欢迎程度足以在恋情里战无不胜,单靠宴会的基本礼仪贴面礼就可以满足要求,解法轻易得像谁开的小玩笑。

偏偏迪诺犹豫得太对不起南欧血统里的热情奔放,夏马尔本来是打趣的心思,此刻也觉察出不对来。

托住下巴的手肘撑在保健室的桌子上,迪诺竟然真的在想后事的安排,几天内速成加百罗涅十一代目的可能性有多高。

“为零。”里伯恩能读心。

Si può morir d’amor(人们可以为爱而死)。

——夏马尔声情并茂地朗诵。

但生活不是普契尼的歌剧,为爱而死不会在谢幕时获得掌声和勋章。如果要用樱花陪葬,骨灰拌了日本国花再盖上三色旗,倒像是另类的殉情。

所以跳马,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出口的呢?

迪诺没有回答,他低头摆弄新鲜的花瓣,从新一片染红的边缘里,找到了被称为“绝症”的根源。厚重的医书连纸张也泛黄,上面的字迹逃过岁月的追捕,勉强能看出墨水出走后残留的印迹。

花瓣的颜色会逐渐被心头血滋润。怪不得里伯恩能提出建设并盛旅游业的提议,只是如果人越来越多的话,讨厌群聚的恭弥也会不耐烦吧?

思及此,迪诺又猝不及防咳出了两朵花,他接花的手在碰到颊边时慢了下来。如果不是意外的发生,他甚至都意识不到,处于生死之际的自己竟如此坦然,甚至还有闲心展露一抹明显的笑意。

“说不出口也没关系,黑手党的话,绑架一下不就好了吗?”夏马尔无视罗马里欧提出的、类似于“血液是循环流动的所以心头血跟全身的血没有区别”“如果按这个论点展开输血是不是能缓解症状”“吐花严格来说算消化系统吧跟心脏有什么关系”这些刨根问底的问题,通通用“是法术而不是医术”来敷衍过去,然后认真地提出馊主意。

迪诺摇摇头:“太粗鲁了夏马尔,你每次求爱都失败,还没能汲取教训吗?”

恩将仇报!夏马尔愤愤不平道:“我可是在替你想办法,难道你真想学罗密欧与茱丽叶殉情?虽然故事是发生在意大利但那毕竟是英国人写的,莎士比亚没有办法为笔下双双赴死的情侣安排后代,你继承的血统并非来自维罗纳。”

当然,当然,迪诺点点头,而且罗朱的悲剧来源是死神的指引吧?

可是——把爱恋揉成一棵小小的种子吞入心中,再用无声无息的习惯和依赖浇灌出花来,吞入的种子多了,繁衍成的花田已经无法继续在只有一颗的心里继续生长,所以一朵一朵从喉间绽放——这样的把戏,不像是死神所青睐的。

更像是爱神和死神在赛跑。

“那么,你要选死神吗?”里伯恩问垂下头数花瓣的迪诺。

沉默在保健室里当了一段时间的主角,等到被其余三人的眼光把迪诺闭紧的唇盯出洞来,当事人的回答才姗姗来迟:“但我已经和死神见过面了。”

  


“委员长来了!”

保健室外的围观人群因为此起彼伏的统一传话声散得飞快,云雀皱着眉气势汹汹杀过来时,只剩下几个顽强的、对校园八卦极具热爱之心的、收了同学钱先挨揍再传消息的男生还把耳朵兢兢业业贴在关紧的门口,试图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

以至于虽然察觉出云雀气息的逼近,他们仍然强忍着对杀意的感知,分辨每一个音节能拼出什么文字。

“如果他们不讲国语呢?”云雀看着猎物不打算逃,一只手撑着浮萍拐气定神闲地站好,另外一只手则整理了一下有点歪的臂章,问道。

他早知道里面四个人全是意大利人。来的路上散开的女生在讨论曾来并盛任教的那个看起来会开法拉利的英文老师好像有什么苦恼,正在找夏马尔医生咨询,随行的还有一位胡子大叔,另外似乎还听见沢田同学家小孩的声音。

再怎么从那群人里排列组合,也无法凑出一个本国人,所以云雀才好奇,挤在这里到底能听见多少。

不可能的委员长,你要相信他们站在并盛就会自动讲日语,这类似游戏设定。

保健室的门质量不能好到完全隔音,正如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声音的传播自然也不是单向。里面的讨论停下,外面的响动传进去,夏马尔打开门,顺着迪诺突然往外望的视线,果不其然看见了云雀。

只偏心女学生的保健室医生本来对站在保健室门外的男生持有一视同仁的不耐烦,然而在下意识侧过身的瞬间,他撞到了云雀和迪诺相望的一眼,交连的眼波流转不过半晌,依然能擦过夏马尔的衣角,直达彼此的位面。

果然,是果然啊。

云雀对夏马尔的敌意未消,更能敏锐察觉出并不完全友善的眼神,他没有多做停留,也无暇顾及内里发生何事。更何况平时总要隔空喊一句名字或者扰乱他执行风纪的声音并没有出现,云雀用垂下的眼睑示意落网的三人乖乖走向办公室。

于是,作为迪诺的学生(尽管被云雀否认过),也是迪诺闲来无事来到日本会第一个联系的人,晚于并盛中学其他看热闹的学生知道迪诺得了花吐症的事情,云雀认为自己的恼怒来得理所应当。

“具体情况听不太清楚,但听起来和爱情相关,好像是一类不亲吻心仪的人,就会死掉的病。”

“迪诺老师好像是很苦恼的样子,我们下了赌注,赌他暗恋的人是谁才不敢表白。”

坦白从宽是侥幸心理,云雀听完转述后没有如对方所愿降下宽恕。落入耳里的话转换成一个一个清晰的字符打向心间,不耐和烦躁同时升腾,云雀无从解释不安情绪出现的可能,种种的想法最后化成无解的问话——

他要死了吗?

死似乎没有什么具象的定义,如果非要解释,用永久的消失更为合理。

迪诺总是消失的。他只出现在每一个彭格列需要更强云守的场合,打完“战役”挥挥手就要回意大利,每一次都说告别,就意味着每一次的消失。可那种消失在不久后又再见,短暂的消失前迪诺不介意和云雀共享位置,为什么死讯又要通过他人之口,重重叠叠送到云雀的眼前。

可是他怎么敢?决心的火焰把身体团团包围,手中的浮萍拐染上紫色的光,云雀想,迪诺既然自顾自闯进来摆了家庭教师的架子,早就意味着要成为他的猎物,也就注定只能死在他的手里。

把善后的工作丢给草壁后,云雀在沢田纲吉家门口堵到了迪诺。他走得急,杀气汹涌,把和迪诺一道走的几个人吓进了门。徒留迪诺停下脚步,好脾气地跟里面的人说没事,然后笑着问:“怎么了恭弥?”

他甚至抬起手,为云雀肩上的云豆抚平羽毛,轻柔得让云豆几乎眯起眼睛。

“听说你要死了。”

空气似乎停住了一秒,或者是迪诺在空中的手顿住带来的错觉,但被宣告死刑的人倒是无所谓地回答:“是啊,可能是流感病毒的分支吧。”

云雀要求证的当然不是花吐症从何而得,他对迪诺真的会因为花吐症而死持完全的怀疑态度,从并盛中学走到沢田纲吉家门口的步数足够让他理清思绪问出来:“解法如果真的是亲吻的话,对你来说很难吗?”

中学生的任务不只是要在学校当认真学习功课过关的学生,再加上要当黑手党体验危险的未知生活也还无法填满一天的时间。所以额外地,云雀还是维护学校甚至整个并盛风纪的存在,偶尔的情绪会受风纪被破坏影响。而其余不当风纪委员长的,例如沢田纲吉——在为恋爱烦恼显而易见,例如狱寺隼人——在为收到巧克力太多无法和十代目在各种情人节一起回家苦恼,例如山本武——在为打棒球时吸引到的更多是爱慕的眼光而非羡慕的眼光而百思不得其解。又如太多太多人,在突然长到一个年纪后,名为心动的情愫和别的情绪混杂进了日常生活里,于是喜怒哀乐被掺杂得更为繁琐,再不是简单的一碗拉面、一顿烧肉、一杯偷喝的清酒可以解决。那种命中注定要降临到每个人身上的感情似乎还没有从云雀脸上显出任何端倪,但他灵性非常,即使只为战斗表现过留恋,也能理解所谓喜欢是长什么触角的生物。而第一个作为范本的人,就是眼前即将在他的记忆里留下“因为暗恋而死”如此浓墨重彩的迪诺。

女学生移不开的眼光,继承式上传来的夸奖,如果喜欢的外在表现形式体现在这些方面,那迪诺收获的难道不足以抵消他想得到的吗?

“可是恭弥。”迪诺看向想得到答案的学生,又浅浅地笑了,像是在相处的两年里,能从对方紧皱的眉头里读出没说出口的话。他话里笑音明显,眼睛也落了落日晕开的金色,可云雀却看见哀伤在开幕。思考的尽头,迪诺继续开口:“爱不是靠交换可以得到的,如果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我也不会······”

云雀落入迪诺直看过来的,未加丝毫掩饰的目光里,听不见任何声响。很久之后云雀才知道,当时短暂的失聪是他的心脏长久以来的规律运作外的一次故障,那一刻血液停滞,带动得跳动的拍子要落后几秒传回大脑。

他听不见迪诺的咳声,却看得见满手的樱花。不回意大利的原因也不言而喻,吐出的花极具日本特色,几乎要把暗恋对象的所在地表明清楚。云雀怀疑晕樱症卷土重来,他的胃翻滚得厉害,想咬杀的狠劲也泄了气。

“在你死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的。”云雀忍住嗓子不合时宜的干痒,放下话后快步离开,他再待下去,恐怕会因为迪诺沉浸在暗恋里的神色而忍不住大动干戈。他没有好心到要放猎物寻找自己的死去方式,却也没有狠心到连最后的时间都不给。

绕过两个街口,终于不得不放出在喉咙深处试图跑出的东西,云雀惊愕地睁大眼睛。早该知道流感病毒的分支不是一句推辞,而花吐症真的会传染。

握紧浮萍拐的手接住了从嘴边掉落的玫瑰。

  


花吐症是不是会影响中枢神经?

迪诺坐在师弟家里处理公务,听见里伯恩神叨叨地念。他抬头,里伯恩换了一身白大褂,手里在翻一本医书,看起来像保健室里夏马尔找出来的缩小版。

有时候迪诺怀疑里伯恩在成为彩虹之子前,或者更早一点,在成为全世界最强的杀手前,到底做过什么工作。年幼的他曾经猜想过里伯恩是超级英雄片里会从天而降的特工,出场的地方其貌不扬,大概率是裁缝店。只能是裁缝店,不然穿在身上那些不同扮相又巧妙合身的衣服究竟从何而来。放眼望去,全世界不管哪个地方的衣服店都不会热衷于给婴儿定制角色扮演服装吧?所以,在长久以往形成的刻板印象的影响下,迪诺知道里伯恩一旦穿上其他服装,发言就一定符合服装对应的职业。可能带有弟子的滤镜,但里伯恩总是无所不能,没去过十年后的迪诺自然而然忘记了非7的3次方射线。

于是迪诺习惯性地相信并深思起来:“真的吗?那看来我对家族事务的记忆和处理能力暂时还没有受到影响。”

然后他收到了来自里伯恩医生翻的巨大的白眼,伴随真正冷嘲热讽的一句:“当然,我忘了你的智力不受影响也不会太高。”

“之前你和云雀在门口聊了什么?”里伯恩不顾迪诺在旁边的抱怨,话讲得毫不留情:“我以为云雀应该是那个聪明人的,没想到你在教出笨蛋方面也颇有成效。”

里伯恩你现在讲话真是越来越难听了,不是说日本人擅长阴阳吗,为什么不见你学着点,好歹别这么直白啊。迪诺的自尊心又一次轻易被里伯恩击碎,没好气地回答:“这关恭弥什么事?他应该知道花吐症的事情了,所以来问我。”

太别扭的关心了,如果不是迪诺对云雀了解充分,上来就问死讯的做法实在是超出一般的慰问范围。一向没有波澜的眼睛里转动的不甘和藏在瞳孔下的慌乱可能是因为事发突然而遮掩不住,总之,迪诺突然后悔,抬起的手只安抚了因为主人匆忙而行头上绒毛乱飞的云豆,没有能压下云雀同样纷飞的头发。

如果我真的死了,他会为我哀悼吗?在虚空的幻想里,一场主角为自己的葬礼正在进行中,这个时候的南意应该没有灰蒙蒙的雨可以下,估计天气还不错。阳光照在棺木上,能把从并盛空运回去的冰冷僵硬的尸体加热成现在的体温。里伯恩谢绝致辞,由新任的彭格列十代目代劳,师弟也许会哽咽着开口——

“迪诺先生!”葬礼致辞的语气不应该带有兴奋,迪诺被拉回现实世界,见沢田纲吉跑进门,问话里夹杂热切:“里伯恩叫你来的吗?”

迪诺点头:“里伯恩说有事找我,结果只是被嘲讽了好几句。”

世界上最能共情迪诺的人含泪同意,但吐槽里伯恩什么时候都可以,更重要的事情排在前头:“他们说你得了花吐症,是真的吗?”

不过两天时间,在高年级之间流行的赌注就传到了低年级,沢田纲吉才知道迪诺几天以来咳嗽的真相。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松了口气,完全不认同学校里的主流观点,那就是迪诺老师要die for love。用英语是为了符合英语老师的身份,第一个发表此观点的学长说道。

“对象虽然是云雀学长,但如果是迪诺先生的话,也不像会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诶诶,迪诺签名的笔划了几个弯,手底下的文件作废,他惊疑得声音都变调:“你怎么知道是恭弥?”

很明显啊,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睛,超直感不用上线都可以看出你们不太对劲,就是不知道迪诺先生为什么放任病情发展。

闻言迪诺扬了扬酸涩的嘴角:“因为是恭弥的家庭教师啊,如果里伯恩突然跟你说喜欢,是恐怖事件吧?”

沢田纲吉的面部在一瞬间石化了。师兄弟很有默契地躲过里伯恩扔过来的枕头,继续探讨,可是迪诺先生和云雀学长不一样吧?

而且······迪诺听出师弟话里的欲言又止,停下工作认真地问,而且什么呢?

沢田纲吉把不确定的猜测说出来:“而且云雀学长好像也得了花吐症,这几天执行风纪的事情都是草壁学长代劳,几个同学说经过风纪委员长办公室听见他在咳嗽,学校里还有新的花瓣飘落,并盛中学是不种玫瑰的。”

并盛中学是不种玫瑰的,可是玫瑰花瓣的踪迹四处可寻,于是学校有了新的鬼故事。传说里是爱而不得在夜里四处飘花的魂灵在回召背叛的恋人,沢田纲吉也许被里伯恩吓多了,对鬼魂的存在持保留态度。经过一系列的小心取证大胆假设,来到迪诺面前拼凑证据。

“夏马尔是说过花吐症有可能是流感病毒变异带来的后果,但传染力度有这么强吗?”迪诺挠了挠头,眉间夹了思考不通的苦恼:“可是你们跟我相处时间更长都没事,怎么偏偏是恭弥?”

问中学生明显得不到答案,沢田纲吉赶紧戴上口罩,避免被传染上,藏在布料下的声音有些闷:“里伯恩说这可能是体质不同,这件事是里伯恩先发现的,他没有跟迪诺先生讲吗?”

当然没有啊!迪诺看向装睡的里伯恩,谴责的眼神几乎要具象化成刺过去的长鞭。里伯恩只是翻了个身,无所谓地答:“本来叫你过来就是要和你说的,现在你不也知道了?”

玫瑰花瓣的颜色每一天都不太一样,今天看见的似乎是红玫瑰。沢田纲吉还在回忆细节,而迪诺站了起来,心思不宁地跑了出去,难得没有摔下楼梯和被鞋子绊倒。

往卧室的窗户往外看,迪诺的方向是他刚刚离开的地点,沢田纲吉想像少女漫画里任何一个拿了助攻角色npc一样,眼含热泪大声喊“一定要顺利啊”作为结束语。可张开的嘴很快又合上了,因为那种氛围的渲染明明就是要吊起读者胃口才会出现在右上角一小格的着墨,而题目清晰答案明显的,不需要喊加油和祝福,也会顺利收获既定的结局。

  


如果说爱琴海畔的黎明是玫瑰色的,迪诺想,照到日本的黄昏也称为同样的玫瑰色,冬令时还没结束,再让阳光走一圈,可以算是刚好接住太阳的升和落。在落日的尽头,追过和黄昏同色的花瓣飘来的方向,迪诺在并盛中学的天台找到云雀。

迪诺松了一口气,还好云雀真的记得上一次在庙会的约定。

庙会的那个晚上,散场时迪诺和彭格列的众人走散。在逐渐消散的人群里,他有些失去方向感,迷茫地转头正要拿起电话叫留守酒店的部下来接送,发动机的声音忽然响在耳侧,云雀骑了辆机车前来,用下巴示意迪诺坐上后座。

虽然在师弟的描述中,云雀曾经在里伯恩的怂恿下骑来机车要帮忙“收尸”,但亲眼见到是第一次,迪诺犹豫地看了看云雀,心里还想着要维护黑手党的良好形象,于是问道:“根据交通法则来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戴上头盔?”

云雀“啧”了一声,把眼前教他打架的家庭教师上下打量几眼,视线停留在稍长的金发发尾盖不住的纹身处,语气有些不耐:“你不上来,我就走了。还没拿到驾照就开车撞人的人,真的在意所谓的交通法吗?”

实际上他对迪诺说话不忘用敬语,但迪诺总能听出云雀从来懒得遮掩的微妙尖刺。看似冷淡的态度底下,其实就连迪诺和罗马里欧的闲聊也会被记在心里。迪诺自己都忘了,是哪次不经意间提起过十五岁为了追其他家族的杀手用了青涩的驾驶技术追尾了对方的车。当云雀重提旧事,迪诺才发现,原来他们认识的时间已经很久,久到迪诺脱口而出从前的种种经历也习以为常。

可是恭弥,我以为我会更早看见你的。迪诺在坐上后座时,有些无奈地说,语气比之前对战过后劝服云雀让罗马里欧治疗伤口还柔软一点。

他应该是第一个坐上云雀后座的人,擦过云雀的衣角上车时,迪诺做出如此猜测,因为云雀的背绷得很紧。庙会离迪诺入住的酒店不远,风带起来的黑发丝划过鼻尖,花吐症气势汹汹来袭,患者只能咽下痛和痒,把樱花的花瓣揉碎了吞入喉咙深处。樱花尝起来又酸又苦,鼻腔中能闻出花香,落到味蕾却尽是酸涩。

“我不是只缺席了这一次吗?”在离开之前,云雀看向站在酒店门口的迪诺,似乎才想起要回复指责。

天台并没有经过口头约定,太多次的上演就容易变成习惯。迪诺不介意倒转顺序,在习惯上重新加入约定:“那下次也还是在天台吗?”

云雀滑出一段很远的距离,在人影几乎消失在夜色尽头的时候,迪诺看见他缓慢地点了下头。

离开沢田家之前和师弟的讨论会里,沢田纲吉问:“可是感觉迪诺先生根本不担心死亡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迪诺反问道,可能我只是比较看淡生死而已啊?

你在等某个时刻吧?对爱情的看法只是从暗恋优秀到能成为女友范本的身边同学中建立的中学生继承了家庭教师看透人心的能力,所以迪诺完全明白彭格列十代目的名额能落到眼前人头上的原因。

我在等某个时刻吧?迪诺重复了一遍,他再次开口的声音很轻,是个自问句:“我在等哪个时刻呢?”

将要落下的太阳把云雀的身影拉得很长,云豆挥动翅膀的声音将迪诺带回静默的天台。他们在并中的天台很少像现在这时候一样沉默。迪诺向前走了两步,他站到云雀身边,和他一起看空荡的学校里,风吹过无言的书桌上,有被忘记的书本正在翻页。

“恭弥也得了花吐症吗?”

“在我死之前,我会拉着你一起死的。”

就是这个时刻了。迪诺的余光里,槲寄生突兀地缠绕上天台的栏杆。

没有明说但不会缺席的见面,嫌麻烦却也会不让他落单,拒绝过家庭教师的称呼又意外很听劝导,明明是这样的云雀。是可以卸下自尊心把最隐忍的伤口吐露的、是要把关心和担忧表现得不情不愿的、是可爱又不可爱的烈马,是这样的,能让迪诺的心口开出樱花的云雀恭弥。

上一版的1000元面值钞票上的脸曾经说过后来会太过流行的一句话——今晚的月色真美——用来表达说不出口的爱意。当然迪诺听说的时候,觉得不如用一千日元到花店买一束花,附赠整个意大利的男人出生就能侃侃而谈的情话,告白的成功率总比夸奖月色要高。那时的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喜欢上身份是自己弟子的日本人,从而能从“一起死”里听出月色美丽的暗示。

在长出家族纹身前一秒迪诺和死神擦肩而过,他知道死神会带着斧头。所以开得灿烂的槲寄生,是谁的信物一目了然。

里伯恩说得对——

“小婴儿说得对。”

迪诺的心里话和云雀说出口的话骤然重合,可能是迪诺视线停留的时间过长,云雀转过脸,咳出的玫瑰花顺着浮萍拐缓缓落到地面。他继续说,伴随着轻声的叹息。

“我也变成笨蛋了。”

呼吸的空气变得浓稠,有别的气息凑得太近的缘故。迪诺感觉到领子被抓紧,然后很重很凶的力气抓着他往下低头,柔软的唇随即撞了上来。

双唇相贴的瞬间,迪诺察觉出云雀要把瞬间当解药的逃意,他抬手压下云雀的后脑,用柔软的舌头撬开云雀因为下定决心而咬紧的牙关。

也许花开在嘴里会把香气残留,迪诺在唇舌缠绵的津液中尝出清甜。不断的缠吻把两人的身形拉向旁边的墙角才得以稳住脚跟,交错的双唇拉出细长的不愿分离的细丝。云雀在几乎深入喉间的亲吻里卸了力,腰间伸来的手刚好把他捞出几乎溺沉的深吻里,急喘时鼻尖带入了更多迪诺身上的介于古龙水后调和酒店残留的香氛味道,像在实行占有的过程。

伸开的五指终于抓住了碍事的衣角,云雀不甘示弱地将舌尖缠上去,让贪恋成为此刻的主角。

落日在他们的身后染出橙红的余晖,一如从唇瓣中掉落下来的颜色。花开得很异类,一半是樱花一半是玫瑰,没能在地上砸出声响,因为槲寄生攀岩而来,接住了恋人最初的心的形状。

  

  

  

FIN

一些不看不会少看了点什么看了也不会多点什么的捏他解释:

推特(现在叫X)是06年上线的,kpop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流行的,家教连载的时间是04-12,时间线应该可以有重叠(确信)。

出现米花町是最近被死小毒害了脑子。

白面具和吊灯落地是来自剧院魅影(什么老梗)。

裁缝店是王牌特工。

玫瑰色的黎明是荷马史诗中的描写。

1984-2004发行的一千日元上是夏目漱石。

在槲寄生下要接吻,大概是西方约定俗成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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